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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总舵。
李锦儿骑马带红云回去,红云为了保护她受了伤,她只能坐在马背后面抱着李锦儿的腰。
“啧,小少主腰……抱起来好舒服。”
李锦儿咬咬牙:“你怎么受伤了都不安生?手不要乱摸!”
“我摸着你才安心点,你做什么总这么凶……”红云笑着轻声道,她的语气忽然转低,“我其实知道那个无双门的人对你说了什么。”
李锦儿心里咯噔一声,故作冷静道:“你听见什么了?”
“他说你要死了。”
“我可不信,你信吗。”李锦儿压低了声音道。
“不信。”
“那不许你乱说,我平时如何,以后就如何。”
“……好。”
她们回去后基本没怎么休息,紧接着就开始下一步部署安排。
她安排了一千人守候在原地,万一那边的贼寇大营攻不下还可掩护撤退;三千人去将那边峡谷周围全部绕住,四个制高点着重加多人手,这三千人拿的都是远程兵器,皆为火枪劲弩。剩下的人分别选出首领带领,各司其职。
不过因为这次归元门出动因为人数众多,在打下几座岛屿后便惊动了贼寇主力,他们便先做了防备。
原本部署去包围峡谷上方的人手,却直接在通向山上的半路就被他们设置的陷阱和一众贼寇弟子给堵住了。
红云基本上失去了行动能力,这让李锦儿不禁有些头疼,自己这边人数虽多,但对方据守险要,高手也不少,实在难攻。这伙贼寇能立于东海这么多年,虽然现在损失了一些人马,但要真的完全占据它,也绝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完成的。
李锦儿率一众手下驻扎在山腰,打算和他们死磕。
不料这伙贼寇没了后路,悍不畏死,一直在那边死撑着,两方就在山腰这里僵持,上下不得,一天天很轻易地滑过去,转眼就已是一个月后。
夜半,李锦儿睡不着,打算出去随便走走。
才出了门,就看见前面的空地上支起一个小桌子,红云坐在旁边自斟自饮着。
李锦儿走近她,也在桌边坐下,道:“伤都没好,喝什么酒。”
“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红云面上依旧蒙着白绫,她舔舔嘴唇上的酒渍,摸索着为李锦儿倒了一杯酒,“不饮一杯?”
“……你伤若是好了,便来帮我想想办法破了他们的忍术机关。”
“呵,你自个都不想破,我去想有什么用?”红云饮下一大口酒,感叹一声,“小少主,用心不专,什么事都做不好的。”
李锦儿自嘲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劲很猛,只一杯她便红了眼角:“红云,我不知我整日在做些什么,整日看他们死人我们也死人,白白送了性命,毫无意义。”
“什么叫做没意义,只要打下这里,门主会对你刮目相看,这里其实并不难打下,只是门主对你的考验,你要是愿意,其实有很多办法。”
“我只是不想让门下弟子过多死伤,他们也有血有肉,有亲朋好友,难道就必须要死在这里?”李锦儿再倒上一杯,喝下一半,“咳咳……”
红云笑了笑,摸到李锦儿的手,拿下她手里的酒杯不让她继续喝:“你在意这些事做什么?他们很多人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是门主养活了他们,他们的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效忠门主。倒是少门主你,人生苦短,有时候就要像喝酒一样,想喝就拿着钱去酒肆买来喝,等过了这阵酒瘾,以后就是酒摆在面前也没有胃口了。这才是最悲哀的。”
“我可不信那人说的鬼话。”李锦儿摇摇头,表情苦恼,“我还要回去见宁哥。”
“自卑,厌世,这便是现在的你。人这辈子不过就是那么几十年,活得或长或短都是一样的,终有尽时。道人常常念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是浑然一体,所谓生,道之化境;所谓死,还道于天。’有些人长命几百岁,可真正值得让他怀恋的就六七年,那他就只活了六七年。有些人只活了二三十年,却每一年都是有意义的,他就活了这二三十年。生死之事,不过你先入轮回,我后入轮回,我们下辈子互不相识,但或许还会有缘见面,仅此而已。”
“你看的很开啊。”李锦儿又猛喝一大口酒,被呛地咳几声,“我承认我到底是年轻,我不甘心……我不求天道,不求超凡,仅仅思慕一人,却到了还是白费力气。何以获罪于天?”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你看这天下,万物生灵,哪个永生不灭?唯一永生的,是人心。”
“……”李锦儿沉默下来,盯着酒面看。
红云继续道:“一个人要死三次,才是真正地死了。第一次,是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生命再不存在于这世间;第二次,所有认识他的人知道了他逝去的消息,他的地位从此消失;第三次,便是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她忘记的时候,那时他才是真正的,永远地死去了。小少主,你应该让一个值得的人记住你。”
“……”
李锦儿喝得头有些晕了,目光混沌起来,她酒量并不好。
“来人,送少主回帐休憩。”红云唤旁边的归元弟子。
两个女弟子把李锦儿扶进了帐内,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李锦儿还有些意识,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衣襟内随身带着的锦囊掉落出来。
她一直都没敢打开宁休送给他的锦囊。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她性子直了许多,看见锦囊便拿起来打开了。这是现在唯一一件她能握在手里的与宁休有关的东西,还算带着他的一点温度。
取出原本那张都已泛黄起褶的纸块后,意料之外的,带出了另一个纸块掉在一边。
李锦儿使劲揉揉眼睛,好让自己看得清楚些。她并不记得自己曾放过这样一张纸,看起来还挺新。
是……他放的吗?是信吗?
李锦儿迫不及待地忙拿起那张纸,哆哆嗦嗦地展开,她的手因为心里紧张而颤抖得十分厉害。
纸上的字体异常眼熟,笔锋混纯有力,宛如行云流水,游龙画天。一笔一划,都充斥着她严谨而温柔的气息。
没有她前一刻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只单单薄薄的十个字: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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