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剑法乃他毕生心血,他只传了李锦儿,就连宁休,也未真正传得到传授。
“哦……好……”李锦儿也知晓这些道理,心虚极了。
李云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你挥剑前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心法运功,会容易许多。”
李锦儿觉得这一刻自己没用极了,她不能理解父亲口中的道,也不敢去做一些事。她什么都不会,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宁休呢?一辈子都追不到吧。
李云静静站在一棵梅树旁,雪青长剑在枝头随意一挥,不需用眼去看,他就能掌控每一片花瓣飞下的轨迹。
那样抄手闲适的淡然,每个动作都时刻表现着他高深莫测的实力。
李锦儿余光看着身旁注视她的父亲,觉得自己好笨,满腔酸涩。
李锦儿的头一剑就刺空了。
“再来。”李云不着感情的声音在此刻有些叫人难受。
李锦儿点头,走回原位,努力运功,一边回忆刚刚父亲走过的步调。
不知练了有多久,李锦儿起先还暗暗数着练习次数,到后来无数的重头来过都让她心灰意冷。
为什么爹做起来如此流畅简单的几个动作,自己怎么都做不到?好几次,就快要打到花瓣了,可就差那么一点点,永远都差一点点。
李锦儿拼尽全力刺完前两剑,第三个动作才转身起步,脚下一滑,就重重地摔到地上。
李锦儿一时间眼眶酸酸的,莫名委屈。
李云见状,不像往常那样过来搀扶并好言安慰,她目光一凛,声音骤然冰了三分:“起来,再练!”
“爹……”李锦儿声音有些许哽咽,她练了很久了,也很努力了,手腕都阵阵酸痛。
“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你以为练武是儿戏吗,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李云的眉眼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冰霜,“你可知我第一次教赵宁,教完他就能施展得毫无偏差,哪怕就是门下最普通的外门弟子,练这门剑法这么久起码也能刺出一剑。”
李锦儿再不敢吭一声。
李云看着李锦儿那弱小的跌坐在地上的身躯,和受到训斥后沉默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一生无论是钻研武道,还是以武会友,都是与那些天才般的人物一起,没有一个是庸才。
而幺幺呢?
望子成龙的心情,过重了。
“练武要心无杂念,至诚之心,以求得与天地最自然地融合。幺幺你没发现吗,你虽有修炼,却是一点实在的进步也没有。”
李锦儿看着父亲,喃喃道:“为什么……”
“你心有牵挂,从面相就可看出,心境不纯,杂念太多,事倍功半。”
李云顿了顿,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一样:“明日,你就去外门,和最普通的入门弟子一起,和他们一样上早课晚课,从最基本学起。”
他略微停顿,下一句话一下就将李锦儿打入冰窖,分明语气是常有的平淡,内容却叫人心寒非常:“从今往后,你的武功什么时候练到我满意,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
说完,李云狠狠心,转身拂袖而去,再不回头看女儿一眼。
……
山腰竹林。
李锦儿由小路走下,脑中一直在想刚才父亲教她的剑法,微微出神,马上踩到石阶边缘都没注意。
她突然感觉有一只温热手掌扶住自己的胳膊,往后轻轻一拉,险些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
宁休放开李锦儿,退开一小步,语气关怀:“你在想什么?差点跌下石阶都不知道。”
“我在想……你怎么回来了!”李锦儿忽的抬头,看见那人样子一愣,先是笑了笑,又低落下来,“你不该来这的……看我笑话。”
“我可没有。”
宁休仔细端详李锦儿的脸,忽然伸出一只手,朝她摊开:“把手放上来。”
“干嘛?”
李锦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把已经破皮的手放到宁休宽大的手心里。
一阵精纯磅礴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李锦儿本能的运功抵抗,刚开始还能两两相抵,后来竟越来越抵挡不住,直逼得她额角冒汗,手掌微颤。
宁休及时收功,撤走内力,皱眉摇头:“你空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几年修为却一点都没有进步,没有一点技巧。”
“嗯。”李锦儿差点掉下泪来,“我就是笨蛋!没有你聪明!我什么都学不好!呼……我就是蠢……”
“……你满意了吧。”
李锦儿站在宁休前面,固执地抓着宁休的手,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眼中泪光闪烁,盯着宁休的脸一瞬不瞬地看。
“……”宁休安静地看着李锦儿,手里帮她整理着衣襟,神色十分认真专注。
清凉月光透过竹叶缝隙碎了一地,为他镀上一层温柔光晕。
过了好一会儿。
他先开口,语气中像是许诺,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而缓慢,“幺幺,我来教你剑法,其实你一点都不笨,学得会的。”
“好……”
一个教,一个学,李锦儿努力放宽心态,一点点地跟着学。
宁休教的与父亲教的剑法有所不同,但同为基础入门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更为简单易学,加上有宁休详细指点,李锦儿学了两个时辰,有了些样子。
她内力深厚,对于身体的掌控力本就不差,待到她独自练习的时候——
“宁哥,我可以练爹教给我的剑法中的第四剑了!我现在就练给你看好不好?”李锦儿讨好地看宁休,看他点点头,开心地拿起剑,踩着稳准的步伐,胳膊一挥一挥的,竟是无比流畅地刺完四剑。李锦儿回头,看着宁休灿烂的笑。
宁休走上前,环住李锦儿的身子,握住她拿剑的那只手,慢慢带着她完成自己教给她的那门剑法的动作。
温热体温笼罩在她背后,宁休握着她手腕的动作那样的温柔细腻,让李锦儿莫名地心跳加速,口中生津。
她微微回头,宁休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出丝丝均匀热气。
一缕长发恰恰落在她脖间,随着宁休的动作不断骚动着李锦儿的触觉。
李锦儿脑袋晕乎乎的,跟着宁休把那几个动作重复许多遍。
最后一招定式后,宁休收回动作,拉开一步距离,轻声问道:“记住了?”
“记住了。”
“宁哥……以后再来教我,好不好?”李锦儿声音压得极低,细声细气说着。
“过一段时间吧,我有空的时候,会来教你。”宁休温声细语,不动声色接着补充一句:“指点你的剑术。”
“好啊!下一回,一定练会完整六步剑法给你看!”
宁休摸摸李锦儿的发顶,他不知怎么,竟有些期待幺幺长大时的模样了。
“幺幺,你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
月色清明,微风清爽,竹林随风沙沙曳动,投下一片细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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