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居然被楼夜打下崖底了,怎会如此?!”
“我方才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是那妖族的楼夜不讲道理,道尊已经赢了他,连契约书都拿出来了,他竟然趁机偷袭,真是败类啊!”
“现在怎么办?道尊坠崖生死未卜,妖族又如此不顾两界先前的盟约直接翻脸,到时不会和魔族一起趁机联合起来攻打我们吧?”
“几大门派的掌门已经在凌云宗汇合了,他们应该会想办法的——走吧走吧,这里罡风也太大了,吹得我骨头疼。”
·
几个修士在无尽崖旁议论转悠了一番,最终还是悄悄离开了。
虽然他们言语中不乏惋惜,但最终还是没人敢下崖底一探。
无尽崖下,连接的是三界虚空之地,罡风阵阵,迷雾笼罩,跌进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几人虽然惋惜道尊谢长渊飞来横祸,可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等几个修士议论一番,踏着飞剑离开之后,过了片刻,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昳丽的紫衣青年便不疾不徐从无尽崖旁的一块巨石后走了出来。
正是道尊谢长渊的死对头,魔族少主殷玉晗。
殷玉晗眸光微动,看了一眼被云雾笼罩着的无尽崖底,啧了一声,便不无嘲讽地道:“谢长渊啊,你看看你的徒子徒孙,真不够孝顺,还是我这个死对头关心你——”
话音刚落,他腰间的传讯玉牌就亮了起来。
殷玉晗修长的眉头蹙了蹙,信手拈起玉牌看了一眼。
读完玉牌中的内容时,殷玉晗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玉牌中内容如下:
小玉!!!那个谢长渊到底死了没有啊,现在妖族的几个长老都要抓我去给修真界赔罪,我到处躲呢,烦死了。
殷玉晗默默翻了个白眼,回道:还不知道。而且我也只让你替我教训他一下,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对面立刻委屈道:我不是也怕他太厉害了才下手重了点,没想到他就直接飞出去了,这不怪我啊……
殷玉晗:……
半晌,殷玉晗迅速回复过去一句话:不怪你,记得别傻乎乎把我供出来就行,我还有事,晚点说。
将这句话传送完毕,殷玉晗便把传讯玉牌塞进了腰间,再不看一眼,径直朝着无尽崖的边缘走去。
越靠近无尽崖的边缘,雾气越浓,罡风越大,殷玉晗洁白的面颊都被这阵风刮得有些作痛,不过他毕竟是魔族,没有人族那么娇弱,所以还算顶得住。
殷玉晗眯起眼,静静凝视了片刻无尽崖下那化不开的浓雾,手指轻轻晃了晃,掌中便出现了一缕乌黑的长发。
柔韧浓黑,生机勃勃。
正是他多年前从谢长渊头上薅下来的。
若是修真界的修士们看到这一幕,知道这头发是谢长渊的,大概会吓得不轻,毕竟谁都知道殷玉晗一直跟谢长渊不对付,有了这缕头发,若是殷玉晗施展一点邪法,虽然未必会让谢长渊死,但让谢长渊吃个大亏还是很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殷玉晗手上怎么会有谢长渊的头发?!
还保存了这么久?!
此时,殷玉晗面不改色地用魔火点燃了这缕头发,刺啦刺啦几声细响之后,一缕紫烟飘出,竟是迅速地就穿过了层层罡风,朝着崖底飞去。
殷玉晗凝视着迅速飘往悬崖下的紫烟,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谢长渊居然确实在无尽崖底,难道真的被楼夜那个傻大个打伤了?
不管了,先下去看看再说。
想着,殷玉晗提气纵身一跃,竟是就这么朝无尽崖下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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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若是见到这一幕,一定会大惊失色,觉得殷玉晗这是自寻短见。
不过很快,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殷玉晗跳下无尽崖后,他胸前忽然绽放出一片灿烂柔和的金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罡风见到这抹金光,都不由得退避开来。
一颗系着红绳的小小舍利子,从殷玉晗被风吹得敞开的领口间滑落了出来,贴着殷玉晗漂亮的锁骨摇摇晃晃。
原来殷玉晗身上竟然带有佛教圣物。
这可真是奇怪,殷玉晗一个魔族少主,怎么会贴身带有佛教圣物?
而且这佛教圣物竟然没有同他相斥。
殷玉晗自己倒是神色如常,显然,他并不惊奇于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
殷玉晗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谢长渊这种地位的大能,随身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件护身的宝物?
寻常修士也就算了,他就不信以谢长渊道尊的地位,身上就没有一件能同自己舍利子抗衡的法器。
这件事里面一定有猫腻。
不过具体是什么猫腻,还得找到谢长渊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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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层层罡风,殷玉晗终于抵达了无尽崖崖底。
他足尖轻点,长身而立,伸手把脖颈上的舍利子塞进衣领,便举目环顾了一下四周。
说来也怪,在三界众人口中,无尽崖底是个很恐怖的地方——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全是冤死的怨魂。
但此刻殷玉晗眼前的景象却十分幽静,草木葱茏,树木繁茂,除了有些阴森之外,也看不到任何尸体和血的痕迹,更别说鬼魂了。
殷玉晗目光微动,心想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心里一边想着,殷玉晗脚下不停,就朝着紫烟飞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殷玉晗停在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前。
殷玉晗看着那缕径直钻入山洞的紫烟,信手拈了个诀,一道紫光化出,他立刻就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紫色蝴蝶,扑棱着翅膀,从容地跟着那紫烟一起,钻进了山洞中。
山洞内曲折无比,殷玉晗拐了好几道弯,终于找到了谢长渊。
片刻之后,一只紫色的漂亮蝴蝶静静悬浮在空中,看着面前躺在地上,浑身被金光笼罩,却面色苍白,唇角带血的清冷人形,头一次,露出了几分困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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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渊受了重伤,内脏都没有一个完好的了。
殷玉晗检查完谢长渊的经脉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此刻,谢长渊静静靠在他怀中,乌发倾洒下来,双眸紧闭,薄唇抿成一线,清俊的面容苍白而透着一丝冷冽,却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之色。
挺能忍啊。殷玉晗挑眉啧了一声。
不过,更让殷玉晗奇怪的是——谢长渊的伤很大程度上并不是楼夜造成的,他体内并没有什么妖力残留,显然是旧伤。
也就是说,在楼夜揍谢长渊之前,谢长渊就已经受伤了,只是大家都没看出来。
殷玉晗眉心静静跳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阴谋。
不过,昔日的死对头就在眼前,让殷玉晗就此因为一点可能的阴谋就退缩是不可能的。
思索片刻,殷玉晗勾了勾唇,随手捏了一下谢长渊那向来清冷且不容亵渎的脸颊,就果断将人塞进了自己可以储藏活物的储物玉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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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血月高悬,暗红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魔都,热闹非凡。
魔界和修真界的时间是颠倒的,修真界是白天,魔界便是黑夜。
而魔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在黑夜。
这会魔都大街上挤满了人,喧哗热闹,酒楼上姿容艳丽的魔娘们伸出火红的帕子朝外挥舞着,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殷玉晗并没有被这种热闹吸引,而是趁着这热闹,一鼓作气,潜回了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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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茶的时间后。
月光静静从殷玉晗寝宫的窗外照进来,同时照亮了殷玉晗愁眉紧锁的侧脸和谢长渊那苍白安静的面容。
谢长渊伤得极重,只是殷玉晗回来的这片刻,他的气息便又微弱了几分。
甚至隐约还有咳血的迹象。
殷玉晗皱着眉,用雪白的帕子一点点擦拭掉谢长渊薄唇旁不停溢出的鲜血,再看着谢长渊苍白如纸的面容,心头有点发毛。
谢长渊的内伤好像不简单,他身体的生机一直在不停逸散,如果不是谢长渊炼身为剑,体魄极强,体内已经被化入了十八道凌厉的剑阵,压制住了伤势,恐怕早就嗝屁了。
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麻烦的是万一谢长渊一个熬不住死在魔界,他灵魂玉牌一碎,到时候全修真界都知道谢长渊死在魔界了。
殷玉晗:……
晦气啊。
他本来还觉得谢长渊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刀枪不入的,还想着把人抓回来,救好了当个人质,说不定还能签个不平等条约。
现在看来,搞不好条约还没签,人就嗝屁了。
这可不行。
思来想去,殷玉晗咬咬牙,先给谢长渊盖了层薄被,再往谢长渊身上施了个隐蔽咒,便又悄悄摸摸溜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