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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病人(出书版) 第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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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说:“我的情绪很糟糕,我想让你知道。”他在告诉我他的沮丧。

接下来的发展取决于我的反应,如果我删除这封邮件,不再回复,那我就和其他人一样,对他漠不关心,也不理解。而他在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一名咨询师可以做出不同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不会被排斥。

他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勇气,冒了这个险。

以咨询师的身份探寻邮件背后之人的身影,我对他的理解,似乎已经开始了。

而这位来访者对于咨询师的试探,在进入咨询室前,也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位小心翼翼的来访者,小心翼翼地开启一段关系。

我犹豫片刻,给他回复了邮件,这一次,我说明得更详细了些。

“我想你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心情不好。但是如果仅仅是告诉我这些,我无法帮助你,我需要更加了解你。若仍无预约,我将不予回复,望理解。”

我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比如他并不想求助,只想找个地方发泄或取乐而已。

如果他下次还没有任何改变,那就很可能是后者。抑或是没有消息回来,那我便不用再为此费神。

虽然存在这样的可能,但我还是从好的方面去想,希望给彼此多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对我而言,也许不那么重要,但对于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或许就是决定性的改变。

没想到这封邮件发出后不久,就很快得到了回复:

“怎么预约?”

看到这四个字,我是欣慰的。

虽然依旧简短,却是一个正式的问题。他开始从对自己的关注里跳出来,看到了邮件对面的这个人,也就是我。

为了鼓励他和我真实地接触,我按照工作的标准,向他介绍了预约的流程。我告知他可以打电话,或者到我的工作室进行当面预约,当然邮件也可以。

不过咨询通常是需要见面的,如果在别的城市不方便,也可以考虑远程视频。

咨询前要收取资费,并且要事先签订保密协议,以及收集个人资料,包括身份证信息,紧急联系人的方式等。这是行业的普遍规范,主要是出于对双方的负责,这些信息我会妥善保存,并绝对保密。

如果发生紧急或者意外的事件,我也能够及时地联系家人,或者报警处理。

既然和他建立了联系,那我对他的生活和安全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这封邮件回复给他以后,没有再立刻收到他的回复。

我也就关上电脑,离开了工作室。

接下来的几天,我照常工作,没有格外地在意这件事。

邮件系统也没有新信息的提醒。

就在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的消息又出现了。

“咨询不可以用邮件吗?”又是仅仅一句话,还是一句让人有点为难的话。

用邮件咨询?

乍一看,的确会觉得不可行。

这怎么能算咨询,如何计算时间,如何互动,又如何收集信息呢?甚至在一些传统的精神分析学派的咨询师看来,只要不是面对面的咨询,都不能算是心理咨询。

然而随着经济和技术的发展,更多的咨询师会认为,心理咨询也需要与时俱进,用更加便捷的方式为来访者服务。所以在互联网兴起的时代,远程视频、语音咨询也普遍可见。

我的观点倾向于后者。

毕竟咨询最终的受益者是来访者,应该在最大的自由度内,由来访者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这样也能够在更大的范围内来服务不同地区的人群。

不过,这需要在事前对来访者进行提醒。通常而言,面对面可以更加直接地接触彼此,感受彼此的存在和情绪,更有利于关系的深入和互动,咨询师也能准确地进行观察。

尽管如此,在某些情况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进行面对面咨询。

比如,像现在的情况。

这种情况的确特殊,一般来说,来访者为了能够更多地接触到咨询师,会选择当面谈话或者视频,至少是语音。

执业这几年,倒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这是一种反向的需求。

比如,他 她正是因为在与人接触上有困难,才来求助,可以说这正是他的问题所在。

又或许他 她对于自己想要求助的问题,感到过于羞耻。

所以会有一部分人要求只用文字沟通。

但是邮件的请求,还是第一次。这不禁让我猜测,他不仅是不愿接触,而且几乎要藏起来。

那邮件究竟可不可以呢?

这能不能算心理咨询呢,行业里能否这样操作呢?

据我所知,还真有人是这么做的。

在后现代的心理咨询流派中有一个流派称为叙事治疗,这个流派的创始人之一麦克·怀特,就有和来访者通信的习惯,后来有人将电子邮件进行的叙事治疗发展成一种新的心理治疗模式,称为“e疗(therapy-e-mail)”。

在这种模式的治疗中,咨询师和来访者通过邮件交流,在邮件中需要来访者填写固定模板的表格,以固定的提问方式推进了解和治疗。

我不确定那种固定的程式是否适合我的这位来访者,我对他还不够了解。不过邮件沟通的方式是他本人提出来的,这就足以让我考虑。在不违反行业规范的基础上,我想一切可能帮助到对方的形式都值得尝试。

在与他建立关系的过程中,我可以慢慢了解何种交流最适合彼此。若合适,他也有受益,那么这次帮助就有继续下去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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