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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阮应声道:“谣言止于智者,奈何天下不智之人何多。”

皇帝:……

这句原来应在这里。果然滴水不漏。智者不信鬼神,但是天下蠢货多了去了,对于蠢货,就须得用蠢货的法子,那对付聪明人呢?

皇帝看住萧阮,并不催促。他知道他定然还有话说。但是这个话,只能他来说,他不能开口,甚至不便接口。

仓廪实而识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大多数百姓辛劳终日,不过勉强糊口,哪里有这个闲心、这个功夫、这个见识去探知视野之外的事。所以天子择后,于皇家、于权贵是天大的事,于天下百姓,则无足轻重,不过坊间笑谈耳,拿个祥瑞已经能够镇住大部分人。

相形之下,朝中衮衮诸公就没这么好糊弄了,这个理由,远远不足以让他们闭嘴。

他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他的母亲。母亲属意姚氏女为后,在洛阳高门,不是秘密。母后掌管六宫多年,这次皇后进宫,接引女官又是她的贴身婢子,要说皇后出事,是母亲指使,想必无人不信。

——如果不是没有证据,连他自己都会信。

把矛头引向母亲,还有额外的好处——谁家没有待嫁的女儿?谁愿意女儿出嫁遭此算计?如果洛阳高门真信了是母亲一手安排,虽然不会有立竿见影的反弹,但是长远来看,人心向背,可想而知。

忠臣孝子——自古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门,所以无论天下如何改朝换代,忠臣孝子四个字,始终为人君所推崇。在“孝”字重压之下,皇帝不可能真把母亲怎么样,但是他从来都不介意挖母亲的墙角。

正因为他从中受益,所以这个话,万万不能出他之口。

皇帝这厢思忖,就听见萧阮说道:“十年之前,我父亲北来,蒙先帝不弃,以长公主妻之;六年后,我又奉母来奔,无论先帝、陛下,还是太后、母亲,都待我甚厚,我日夜思之,不能安寝,只恨寄身洛阳,一闲人耳,无以为报。”

式乾殿很大,很静,直到初夏清晨喧嚣的阳光铺满了它。在眼底,萧阮脚下,匍匐一个小小的影子。恍惚一个折腰的影子,淡得像一抹轻烟。皇帝从未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京中人人交口称赞风华第一的宋王,其实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王孙。他从来都是,只是极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

陡然生出的惺惺相惜,皇帝自己也怔了片刻。片刻之后,几乎要失笑:萧阮怎么能和他比,他是名正言顺的燕朝之主,虽然眼下手中无权——等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眼下手中无权”?

——便纵是名义上富有四海,那也只是名义,汉献帝何尝不曾君临天下,他能在魏武王面前作色?

一念及此,皇帝面上稍霁。萧阮入朝以来,以今日给他意外最多。开场就论恩,莫非是打算替他母亲担下这个罪名?不不不,他担不起。皇帝一面想,一面温声抚慰道:“此分内事,阿兄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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