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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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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在身上的温度旋即离开了,惨白的太阳光替代上来,天灰得像未开映的荧幕,阳台飘进烙菜饼子的香气,白烟悠悠缕进灰雾里,一切都慢下来。

方语忽然冷得发抖,她意识到人生里仅存的一点温度被夺走了。她看见那个模糊的轮廓靠近床边,和从前数次一样。

她以为她会有办法。

鼬皮披肩被褪下迭到枕边,她听到男人变了调的催促声:

“快点儿!”

无论如何拆开再糅合,依然可憎的声音。

也许枕头底下藏着一把足以令人致命的小刀,按沉知墨的性格。

可是没有。

颤抖的手臂轮廓离开枕边,放到胸前的盘扣上。

时间变得更慢,回忆像撂成一迭的电影海报,又均匀铺开,一幅一幅撑到眼前。其中一幅是十八岁的沉知墨,脸看不真切,只见一身血红的婚服,裙摆底部沾了几尾泥巴星子,那衣服是借来的。

旗袍有二十四颗扣子,方语期望它能更多。

它终于被尽数解开。

画面忽地一转,出来十四岁的沉知墨。

那年她刚没了娘亲,昏天黑地的哭,照进眼里的东西通通变了颜色,连天蓝的校服也变得青一块乌一块,这夹缝中递过来一条雪白的手帕,她用它吸干眼泪,却再没找到机会还。

世间的感情大概有千万种,谁人知道哪种才算最好?

可没有花前也有月下,没有婚书也有千百个日夜的相伴,二人都未曾言,又怎么不算爱?

沉知墨抛弃过她两次,为什么这次没有!

床上的影子交迭到一起,脑海里的影片随之停止播放,方语抠着沙发皮面撑起身子,皮在指下一块块粉碎,她敛轻了呼吸,抠着沙发缓缓起身,又放轻了脚步,这对她不难,她的生活原本就很安静。

“阿……墨……”

仅仅一瞬,指下从沙发变换成男人的头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毫无防备的男人被扯着发根提起,皮带勾连着没来得及脱下的内裤,显得十分滑稽。

“操你老子的哑巴!”

鲜血迸溅到英式条纹墙纸上,连着一点皮肉、一点脓水,男人想去摸枪,刚做出伸手的动作,就听见指关节断裂的脆响。

“啊啊啊啊!”

实在吵闹。

方语将男人反摁到床上,她扭了扭脖子,瞥见沉知墨脸上的泪痕,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又忘了,自己不能说话。

“方语……”

她垂眸专注于手里的事物,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不能。

血在床单上晕开,混着男人眼部流出的脓水,方语抓过枕头捂住这颗散发着恶臭的头颅。

枕头底下果然空空如也。

她流下泪来。

“小语……不要……”

她握紧从男人身上夺下的手枪,抵着枕中心的位置扣动扳机。

“砰!”

鹅毛飞散,方语扬起手臂胡乱挥动,沉知墨看出她的意思,也顾不得穿衣了,起身抱住方语的腰:

“小语,够了。”沉知墨仰起脸,证明自己并未受血污染。

还不够。

方语由着沉知墨抱住,弓身翻开破碎的枕头检查,硬币大小的洞口自后脑炸裂,隐约可见灰黄的肉,屋里的味道从恶臭过渡为焦臭,男人已再无生的可能。

“你的脸怎么这样烫?”

冰凉手背挨到脸上,方语脑袋低到胸口,枪从手里滑落,落到地板,发出骇人的轻响,又听门锁拧动的咔哒声,沉知墨将方语靠到床头柜倚住,一个箭步就冲过去顶门,一只小手及时掰住门沿:

“坏婆娘!是我们!”

她谨慎地将门拉开一点,那张小脸拼命往里挤着,脸后面背景是一袭野苹果红的旗袍,以衣识人,无须再抬头确认,她将门完全敞开:

“你们……”

“走。”来人语气从未有过的冷冽,沉知墨扶住门把,愣愣盯过去,“还愣着做甚?不想活了么?”

院子里躁动起来,几双军靴踏进室内地板,她听到姨太太们熟悉的撒娇的语气:

“军爷!哪儿能有事呢?方才也开枪了的呀……欸!”

“可是小语……”她转头看向床头柜。

“你要是放心,就把阿语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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