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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出南川镇,窄小的公路一边是山,一边是一阶上一阶的梯田,一块块种满了水稻,嫩嫩的绿色,在风中微微动摇。我望着窗外说:“我也有个儿子。”

女司机从后视镜里吃惊地看我:“哎呀,你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啦?”

我一笑:“我都快三十了。”

她显得更吃惊了,连连说:“看不出,看不出,真是看不出,我这么看顶多就二十。”

做生意的人说话就是夸张。我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把玻璃摇下来,一股清凉的空气夹了点尘土味扑进来,我吹着风,深浅不一的绿色从眼前飞快掠过,心渐渐宁静下来。

当年,立秋在电话里的哀求一直是我心头抹不去的刺,刺在最疼的地方。

“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那天,她从监狱里给我打电话,那时我人不在南川,已经前往西部一个穷旮旯教书,她找了很多人,没人肯帮她,后来她又问了好多人,才问到我的电话。

说完那句话后她开始哭:“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可我真是没办法了,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孩子可怎么办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她在1996年嫁给我,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分配在南川一中教语文。

我跟她是十年的同学,初中,高中,大学四年。她是我除了父母感到最亲的人,我们在一起从没吵过架,所以到离婚那天我才知道她从不爱我,她跟我在一起只是赌气,为了气另一个男人,不惜拿一生来开玩笑。

她现在的模样我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总被浓妆覆盖的缘故。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十七八岁的样子,眼下一粒泪痣,笑起来眉眼一弯,温暖得不得了。那时她抱着一摞模拟考卷用肩膀撞开教室门,阳光趴在她束成一把的黑发上,长马尾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于是阳光也是一晃一晃的。

离婚后我才知道我短短半年的婚姻和近十年的爱情都是一场笑话。

她十八岁肚子刚刚大起来的时候休的学,不肯打掉孩子,躲在乡下姥姥家,最后为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儿子,刚生下来就被她妈妈送走了,送给一个没小孩的亲戚抚养,而那时她刚成为我的女朋友,用来搪塞我的理由是生病。

她突然消失,我联系不上她,92年的南川连公交车都没有普及,我一个人在大冬天骑了三个小时的自行车到她家找她,她妈妈拦住门,不许我见她,也不告诉我她在哪里。

回到学校后她的情绪很差,怎么逗都不笑,也不吭声。我小心翼翼地陪着她,没敢多问,我从来没往未婚先孕那方面想过,从来没有。

后来是平淡如水的交往,结婚,半年后,她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她,让我放她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池迁,他静静地靠在妈妈怀里,低着头,垂着眸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那是一种任人摆布的麻木淡漠。我没想到会从一个孩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他长得和立秋很像,下巴有点尖,雪白的脸,眼下点着一颗泪痣。

可我不敢看他,因为他同时也很像那个发誓要给立秋幸福、将她从我身边夺走的男人。

或许这就是池迁说我不爱他的原因,我总是克制和他眼神接触,或许自己内心是慌乱的,可在九岁的孩子眼里,不是排斥是什么呢?

面对立秋的哀求,我胸膛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咬,一口一片血肉,疼得我眼前一片模糊,我怕我在立秋面前落下泪来,那样我连最后的自尊和倔强都没有了。

我最终如她所愿,放她自由,然后我收拾了点东西,像个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了南川。

立秋和那个男人结婚了,婚后不到三个月,那些泡沫一样的幸福誓言破碎了,那个曾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开始打她,有时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是因为在外面受了气,有时只是单纯不痛快而已。

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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