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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孙俩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儿,庄若人体力不支睡了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从发病时算起,之后的第八十个小时,医生下了死亡诊断。

他们说老人家最后的时刻并没有痛苦,他们说老人家高寿算是喜丧,最后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一定毫无遗憾。

这些话都对,这些话是人们善意的劝慰,为了让家属尽可能地不那么伤心,宴蓝懂得;

但他更加懂得无论怎么劝慰,庄云流心中的创伤也无法抹平分毫。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大哭一场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操办后事,周旋于各方之中,因为去世的人不仅仅是他的爷爷,更是寰行的创始人,是曾经一手打下娱乐圈半壁江山,在娱乐圈、商界以及整个社会都举足轻重的人物;

各家媒体连续报道,他连偷偷躲起来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在人前硬撑。

宴蓝便与他一起撑,忙忙碌碌浑浑噩噩,直到十天之后诸事结束,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丝喘息。

接着宴蓝便发现,这还不如忙着。

两个人呆在一栋空旷的大别墅里,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打不起精神做那些不是必须的事,时间和空间显得极其漫长,尤其是夜里,空气安静地简直可怕。

这些天来,庄云流始终敛着情绪,直到现在都是,毫不知情的人看到他,根本看不出他正在经历唯一一个亲人的逝去,宴蓝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安慰劝导吗?

他总怕他说了却适得其反,他总觉得……

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

宴蓝自己也总是胡思乱想,想小时候,想第一次确认有人真地可以带他逃出苦海的那份像做梦一样的惊喜,想和庄若人相识以来的点滴,想老人家对自己的看重,想得知他病重以后的这些日子……

想着想着他终于哭了。

泪水但凡一落下就再也止不住,他怕庄云流听到,就用纸巾捂住嘴低下头趴在桌子上,颤抖呜咽泪流满面,最后哭到极致压抑到极致,气喘不过来,太阳穴嗡嗡作响,头皮都一跳一跳地疼。

他真希望他也是庄若人的孙子,可惜他不是;

他真希望他能给庄若人回馈更多,可惜他没有。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确定了,他不是像庄云流说的那样因为过于骄傲又过于自卑才想要报恩,他是真地出于真心。

因为庄若人给予他的,是他这一生之中最初遇到的、唯一遇到的,最大也最深的善意。

……

宴蓝在书房桌子上趴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早,他怕庄云流看出异状,特意先洗了个澡才下楼。

以往的早餐都是由他决定和准备,但今天不同,今天庄云流居然下厨了,虽然也只是小小的下厨,但当他看到餐桌上摆放着的煎鸡蛋火腿三明治、热牛奶和蔬菜水果沙拉时,仍然大大地震惊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庄云流连火都不会开。

说过谢谢,二人像曾经的许多个早晨一样,对坐着安静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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