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甫跌入六月,大抵是近了小暑之日,沈练一路跑来祖母的屋子里时,南窗外专门用于纳凉隔暑的水车正在吱呀呀地转着,被水车带上去的水从窗眉上特制的雨打顺流而下,哗啦啦啦好不凉快。
沈练憋着一口气,一一拨开侍候在病床前的下人,缓步来到祖母床前,明明双手在颤抖,她的声音却是依旧的沉着冷静,“祖母,今儿日头忒大,热的人连路都不想走,我不来不知道,还是您这屋子凉快啊。”
九十八岁高龄的沈家老祖宗已经连续半月不进米面了,此刻瘦的当真是骨头外面包着一层皮。
老祖宗估计是听见了孙女的话,她微微动了动筷箸般干枯瘦长的手指,僵硬地努力地朝沈练身后指去,同时,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也似有若无地动了动。
仅仅是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老祖宗便累的开始大幅喘气,她盖在缎布毯子下的胸膛,更是起伏得犹如灶台下鼓风的风箱。
沈练顺着祖母指的方向回身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玉珠隔帘后,站着一个分明是浓眉大眼,却偏生带着几分眉清目秀模样的年轻人,沈练收回视线,当下便会意了祖母的意思。
沈练握起祖母瘦骨嶙峋的手,终于慢慢红了眼眶:“对,对,祖母,去疾还未成家,您怎么也得亲眼看着去疾成家才行……”
“家主?家主!!”一道浑厚的男人声音火急火燎地从外面传进来,接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跑进来,大步流星地来到病榻前,声若洪钟:“我寻到忘辩机那疯和尚了!他说老祖宗该吃的饭还没吃够,只要冲过了这道坎儿,后面还有日子呢!”
沈练的情绪被极快地收敛起来,她站起身来理理衣裳,目光有意无意地朝沈去疾这里扫了几下,转而沉声对身旁的男人道,“叔胜,你随我出来一下。”
母亲和继父一前一后离开,站在玉珠隔帘后的沈家大少爷沈去疾,壮着胆子朝病榻上看了过去。
沈去疾看见,昔日那个总是笑着向自己招手,说着“太奶奶这里有好吃的,快来太奶奶这里”的老人,如今正毫无生气、双目涣散地躺在那里。
不知怎的,沈去疾想起了春日里自己用宣纸为幼妹锦添糊制的纸鸢。
沈去疾的对面,沈府二公子沈去病正透过南窗的水帘,目光沉沉地盯着凉亭下沈练和沈叔胜模糊的身影,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翌日一早,东天边的云彩刚被初升的日头染成淡淡的红色,沈家大少爷沈去疾的屋门,就被姨娘张氏一把给推开了。
原本睡得有些迷糊的沈去疾,在看清楚张姨娘的脸后,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就从床上跌下来,手忙脚乱地把扔在床边的袍子往身上套。
沈去疾边穿衣袍,边磕磕巴巴地问到:“张、张姨娘,你你,你怎么来我,不是……”
“哎呦我的大少爷呦~”张姨娘伸出保养得当的手,亲昵地在沈去疾脑门儿上点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朵疼:“家主让我带裁缝来给您量尺寸,大少爷,您要娶媳妇啦!”
娶媳妇?!
沈去疾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张姨娘,似乎是想从张姨娘脸上找到一些玩笑的成分,可惜沈去疾失败了。
沈去疾似乎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算了,反正和张姨娘说什么都没用,沈去疾干脆提着还没系好的腰带,边咳嗽着,一溜烟儿就冲出了院子。
见沈去疾跑出了院子,张姨娘冷笑一声,甩着帕子婷婷袅袅地也跟着离开了。
沈家后院,临水凉亭——
一路跑来的沈去疾站在凉亭外面大口喘着气儿,还没等呼吸匀下来,人就急不可耐地微微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亭下的母亲,一脸的不敢置信:“娘,张姨娘说,说……她说您给孩儿……”
“沈去疾,你该成家了,”沈练打断沈去疾,她背对着沈去疾,目光清浅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声音宁静悠远,“时间虽然仓促,但为娘为你寻的人你也见过,就是盐茶商魏老爷的独女,魏长……”
“娘!”向来温顺听话的人第一次无礼地打断母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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